她只有16岁,但所有人都要她死
大家好,我是徐浪。
最近很火的台湾社会写实剧《我们与恶的距离》中,让我想起了很久以来关注的一个话题:媒体暴力。
简单说,说媒体有“暴力”,是因为媒体影响力很大,可能引导公众的价值观,可能侵犯到当事人隐私,甚至可能直接影响某些事件的进展。
《我们与恶的距离》中,电视台抢热点收视率,草率地追踪报道一起精神疾病患者杀人案,并大肆渲染和揣测,直接伤害了当事人,导致母子二人自杀。
常年做内容的,都知道哪些内容能带来更多的点击量、更大的关注度。
一个新闻事件,但凡可以牵扯到金钱、性、暴力、伦理、违反人类既有常识、黑色产业等因素,就极大可能传播开来,形成热门话题,比如最近的「吴谢宇弑母案」。
媒体的第一选择,是联系事件当事人,联系不到,就联系吴谢宇的高中同学、北大校友、亲戚、老师、以及在重庆夜总会和吴谢宇一起工作的男模们,一路追随热点、跟踪报道。
有一些良心媒体,会通过抽丝剥茧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,试图还原罪案的真相,但也有一些作者或媒体,只是为了追求点击量和点击量背后的利益,就不惜蹭热点、捕风捉影一小点信息就大加评判,完全不考虑这种传播带来的反效果。
今天分享一起1990年代的凶杀案故事,可以说,其中的杀人者,不止有歹徒,还有一味追求流量的媒体。
故事的作者是我的朋友大魔,写得很好,仔细看吧。
大家好,我是大魔。
今天跟大家讲的凶杀案,堪称热播台剧《我们与恶的距离》的现实演绎版。
1997年4月28日,台北县泰山乡的中港大排一水沟内发现一女尸,尸体全身赤裸,肝脏破裂、腹部大量出血,左手小指断开,处女膜有破裂痕迹,整个身体被绑了6个铆头沉在水沟内。
尸检证明,被害人已死亡8~10天,年仅16岁。
经证实,这位被凌虐致死的受害者叫白晓燕,是台湾知名艺人白冰冰的女儿。
白冰冰与白晓燕母女
白冰冰1975年前往日本发展,嫁给了当时著名漫画家梶原一骑。婚后没多久,丈夫便出轨,并时常家暴白冰冰。
不堪忍受的白冰冰在1981年带着七个月的身孕返回台湾,同年生下白晓燕,此后,白晓燕便一直跟随母亲生活在台湾,在白冰冰的庇护下平安长大。
儿时的白晓燕和白冰冰
1987年,50岁的梶原一骑在日本逝世,白晓燕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生父。
十年后的1997年,白晓燕16岁,就读于台北县林口乡醒吾中学高中二年级。
4月14日上午7点,白晓燕像往常一样离家上学,路上被陈进兴、高天明、林春生三人强行拖进一辆面包车,接着三人火速驾车逃走。
白晓燕的不幸从此开始。
绑架得逞后,歹徒剁下白晓燕的左手小指,并拍下她裸露左胸的照片三张,后将断指、裸照和白晓燕亲笔写的求救信装进一只浅绿色的塑料袋里,放在了桃园龟山乡的墓地里。
脏事做完,绑匪给白家打电话,但由于白冰冰不在家,没打通。
当天晚上8点20分,绑匪再次打来电话,这次打给的是白冰冰的哥哥白炎坤,要求对方去龟山墓地。
随后,白炎坤通知白冰冰,两人前往龟山墓地,并在墓地发现了白晓燕的小指、裸照和求救信。
信中写道“妈妈,我被绑架了,现在很痛苦,你一定要救我,他们要五百万美金,不可以连号,要旧钞票,不可以报警,要不然性命休矣…等候联络,白晓燕。”
信纸上有几个红色的字迹:阅和4/12,说明这张纸是从白晓燕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。
整封信字迹潦草,笔画不平稳,字迹颤抖,可以想象白晓燕当时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写下的这封信。
白晓燕的求救信
白冰冰当年因唱歌走红,在台湾有大批歌迷,白还喜欢做慈善,经常为台湾各种政治活动站台,因此人脉兴旺,广结善缘。
1990年时,白冰冰母女俩曾遭歹徒劫持,被救之后,白将自家别墅改造,四周装上高压电网,并且有意结交高官和黑道的朋友,为母女俩谋求保护。
七年后,白晓燕再遭劫持,并被剁下小指,拍下裸照,白冰冰完全六神无主,只得找到当时私交不错的刑事警察局局长杨子敬求助,警方立即成立0414专案小组,入驻白冰冰家中,准备等交付赎金时抓获绑匪。
然而,白冰冰报警的同时,与警局有密切关系的主要媒体也都立刻得到消息并打电话询问。
第二天,《中华日报》和《大成报》便抢先报道了白晓燕被绑架的消息。
事实上,一开始白晓燕被绑架的消息只有主跑刑事的记者知道。
一般来说,记者对绑架案和警方是有默契的,除非确定人质安全,否则绝不提前报道,以免因报道失误造成人质遇害。
可是,这次的默契被完全打破,或许是白冰冰的影响力太大,大明星女儿被绑架的新闻诱惑力太高,无论白冰冰当晚如何哀求,都不能阻止消息见报。
白冰冰愤怒地提出抗议,《大成报》在当日凌晨停止印刷,并设法追回已经发出的报纸。
所幸,这两家媒体并非主流媒体,销量不高,消息虽见报,但知道的人并不多,影响较小。
其他新闻媒体的态度则是:人质的下落未查清前,绝对不能报道,但必须全面掌握案情的最新进展。
记者们每天都会采访、写稿,再将稿子发回报社,宁可稿子扣住不发也不能漏掉,就跟现在狂追10万+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热点的自媒体一样,他们会提前攒稿以随时做好发稿准备。
在这种态度下,白家别墅门外堵了近十辆采访车,记者们24小时蹲点采访,就连白冰冰家附近的几家旅馆都被记者住满了。
白冰冰案发生后,前来采访的记者
这种局面,哪怕是傻子也知道出大事了有大新闻了。
白晓燕被绑第二天,也就是4月15号晚上,绑匪打来电话,只问了一句“钱准备好了吗?”,就把电话撂了。
4月16日,绑匪再次来电,问钱准备好了没。
白冰冰在电话中要求确认女儿活着,几分钟后传来女儿读报纸的声音。
这会儿,台北警方已调集700警力部署在台北和桃园两县,全程监控白冰冰家电话,然而,绑匪用的是盗拷的行动电话。
盗拷机可以在别人拨号的时候,暗中盗用对方的通话线路,成为原电话的“分身”。因此绑匪虽多次来电,警方都无法查获其行踪。
90年代台湾流行的“盗拷机”
在此期间,白冰冰到处筹措绑匪要的500万美元不连号旧钞票。
4月17日,绑匪再次打电话问钱准备好了没,得到肯定答复后挂断电话。
下午3点半,心急如焚的白冰冰终于等到绑匪电话,对方要求她一个人来交赎金。
在场的朋友建议她以不会开车为借口,找人陪同前往,对方立刻挂断电话。
没过多久,绑匪又打来电话,“你女儿说你会开车!”
得此消息,白冰冰高兴起来,至少证明“女儿还活着!”。
早年的白冰冰
一个小时后,白冰冰与女警乔装的女伴一同出门赴约,警车伪装成出租车尾随,但绑匪一直没露面,只得返回。
4月18日,案发第五天,白冰冰在绑匪电话指示下,带着500万美元在台北县绕来绕去,还是没见到绑匪。
令人震惊的是,17、18日白冰冰两次出门交赎金时,身后跟的除了便衣警察,还有数十辆浩浩荡荡的新闻采访车。
仿佛白冰冰不是去救自己生命垂危的女儿,而是邀请媒体去捉奸,身后的新闻采访车一路狂奔,去追所谓的“一手新闻”。
警方下车赶电视台记者,直接遭到拒绝。记者们态度坚决且义正言辞:“他们(其他台的车)不撤,我们也不撤!”
4月19日,绑匪来电,要求白冰冰搬离住处,显然是看到了白家附近的大批记者和警察。然而此时,记者仍然打电话给白冰冰追问消息。
这么唯恐天下不乱的报道,绑匪不想知道都不行了。
此后连续四天,绑匪再没打来一个电话。
事实上,陈进兴等人早就知道白冰冰报警了。
18号下午,陈进兴等人因不满白冰冰报警,回到出租房,将全部怒气发泄在白晓燕身上,殴打、强暴了白晓燕。
19日凌晨,被殴打后的白晓燕全身抽筋,肝脏破裂,腹部出血,最终离开人世,结束了她美好的花季青春。
4月21日,白晓燕尸体被扔在中港大排水沟内,百般受虐的身体在冰冷的臭水沟中又呆了整整一周,直到28日才被人发现。
4月23日,绑匪假称白晓燕还活着,并通知白晓燕,“晚上7点,在新竹体育场付赎金”。
警方随即护送白冰冰及500万美元去新竹交款,然而,等到了新竹,警方才发现通讯设备没法用,各行动组之间完全失联…
这一次,歹徒依然没有现身。
这天的台湾一杂志封面写道:“白冰冰重演7年前噩梦,茶饭不思捶心肝168小时。”
白冰冰怒而向新闻局长投诉,警方则自掏腰包四处收购这份杂志,希望不要被绑匪看到激怒他们。
4月25日,绑匪再次约定在桃园取钱,还是没现身。
此时,警方经过十多天电话追踪,终于掌握绑匪行踪,开始抓人。
当晚警方提前到了陈进兴家,正在盘查陈进兴的妻子张素真时,眼尖的张素真看到陈进兴正要进家门,大声喊叫,提醒对方。
双方发生枪战,陈进兴逃走。
另一主犯林春生,提前窃听到警局内部消息,在警方抓他前早已逃之夭夭,临走之前还潜回秘密租住地烧毁相关证据。
警方只抓到了共犯林致能、吴再培以及陈进兴的妻子张素真与小舅子张志辉。
4月26日凌晨,警方迫于舆论压力公布案情,白冰冰上午举行记者会,请求全民一起救白晓燕。
当天记者会上,憔悴的白冰冰几度哽咽
时间跳转到两天后,4月28日,白晓燕尸体被发现,验尸发现,绑匪早在10天前就撕票了。
在当天的电视采访中,这位孤苦无依的母亲说了一句:“我孤儿寡母,你们不能那样欺负我。”一时引爆舆论。
白晓燕尸体被发现当天,各路新闻媒体蜂拥而至,拍摄现场照片和裸露的尸体照片。
媒体再没有“后顾之忧”,终于可以“大展拳脚”,公开报道多日以来的追踪成果。
《自立早报》、《中国时报》甚至不顾被害人隐私与人权,刊登出被害人惨遭凌虐、死状凄惨的裸露照片,引起一片哗然。
《中国时报》当年的报道
那时候的报社,天天用大炮摄影机对准白冰冰家的别墅阳台,就看到每天天没亮,白冰冰就跪在窗前开始拜拜,祈求上苍保佑女儿能够走得安心。
记者们咔咔按下快门,开始写稿,没一会儿就炮制出一个个头版头条。
更有甚者,为赚取观众眼球,有的媒体公然描写陈进兴性侵细节,种种描写不堪入目,堪比小黄文。
有的还从强奸案入手,请心理专家、性学专家讨论陈进兴的“入珠”、强暴习性。
白晓燕尸体被发现后,群情激奋,台湾当局声望大跌,近九成的民众担心家人的安危、担忧子女被绑架,对台湾治安充满失望。
5月2日开始,台湾连续爆发大规模群众游行示威。5万民众走上街头,游行、静坐,高呼总统认错的口号。
陆续有500多个民间社团发起“为台湾而走”、“用脚爱台湾”活动,在总统府前抗议示威,并用激光将“认错”两字打在总统府前。
当时的台湾民众游行
重压之下,时任总统的国民党主席李登辉不得不同意撤换“内阁”,撤换当局各部门官员。
当时任“政务委员”的马英九发表“不知为何而战”声明,为白案负责,辞去一切公职,转入政大任法律系专任副教授,“行政院院长”连战也下台。
事后,警署署长姚高桥说,警方内部电话通讯被绑匪窃听是此次行动的最大败笔。
陈进兴等人利用窃听机轻松获取了警方内部通话,同时用盗拷机拨打勒索电话。
事后警方透露,陈进兴前后一共用了15支随身电话线路,随时变换,导致警方一直追不到陈进兴的电话信号源。
更可笑的是,警察内部还出现了纷争。从4月30日开始,除0414专案小组外,还加入了宪兵队及调查局等办案单位。
每个单位都想争头等功,于是彼此掌握的线索都不告诉对方,各自单打独斗,甚至为了得到对方掌握的信息,警察内部还互相窃听。
于是,魔幻现实的一面出现了——绑匪在窃听警察,警察不仅追踪不到绑匪的电话信号源,还在互相窃听!
警方在台各地展开大规模追捕的同时,陈进兴、林春生、高天明仨人又陆续犯下多起案件。
而当时的警政署署长姚高桥选择了隐瞒案情,不向上级报告,媒体曝光后最高当局才知道陈进兴等人再次犯案。
此事披露后,更加动摇当时人心。
5月28日,逃亡在外的陈进兴、林春生和高天明三人联合写信给板桥地检署,声称白晓燕绑架案是他们三人所做,与他人无关,要求释放张素真、张志辉等人。
他们甚至两次向《联合报》写信,控诉警方刑讯逼供张素真和张志辉。
警方悬赏通缉陈进兴、高天明
8月19日,警方终于得知林春生和高天明的行踪,并在台北市五常街击毙林春生,可惜,没有找到高天明。
据说这是警方第一次出动维安特勤队,也是出动警力最多的一次。
当然,这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电视台现场直播枪战的行动。
事后据现场群众爆料,案发后匆忙赶到现场的警察,很多根本没有枪支弹药。现场缺乏统一调度,一片混乱,最终高天明顺利逃走。
两天后,在陈进兴和高天明依然在逃的情况下,警方公布白晓燕案结案,引起一片质疑。
11月17日,高天明去北投某风月场所做大保健,正在吸食安非他命的时候,遭警方突袭,接着自杀而死。
11月18日中午,漏网的陈进兴闯入当时南非驻台武官卓懋祺家中,绑架其一家五口作人质,声称自己受到司法迫害,并提出要国际媒体采访、会见妻子张素真和检察官张振兴等条件。
当时的英文中国邮报记者包杰生和卓懋祺挺熟,被邀请电话采访陈进兴。随后,台北市刑警大队队长候友宜也到了。
在此过程中,特勤队员潜入官邸厨房和浴室,双方发生枪战,精神高度紧张的陈进兴误伤了卓懋祺和他22岁的女儿梅兰妮。
那时候的台湾,并没有谈判专家。刑警大队队长候友宜就自告奋勇,进入官邸跟陈进兴谈判,效果显著——陈进兴同意放了伤者。
然而,被救出的卓懋祺和梅兰妮却被一群记者包围,大批的记者不顾两人身上挂伤,拼命拍照、采访,救护车也因大批围观的人群迟迟无法到达现场。
就在所有记者都忙着纠缠伤者时,《联合报》的采访中心有了新动作。
主跑外交新闻的记者张宗智透过电视直播,看到陈进兴还在南非大使馆武官的家里,灵机一动,拿起电话,打到了卓懋祺家中。
屋内的陈进兴接起电话,《联合报》的电话采访开始。
这通电话长达两个多小时,一直持续到半夜12点。
直到张宗智把所有的问题都问完,陈进兴把想说的都说完了,张还是不愿挂电话。因为电话一旦挂了,别的媒体就能打进来了,那明天的新闻就不是独家新闻了。
后来又经过商讨,《联合报》决定把新闻送给与自己没有竞争的台视。
19日零点二十二分,电话被台视打进,主播戴忠仁开始电话采访陈进兴,透过电视,陈进兴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所有观众耳中。
一个个问题被做成小纸条送上主播台,直到两个小时后实在无话可问,戴忠仁才不得不挂掉电话。
随后,陆续有中视、东森、超视等媒体进行采访,陈进兴在电话中侃侃而谈,大聊自己作案以来的心路历程,并试图将自己英雄化。
媒体为了最大限度的占用线路,无所不用其极,有的主播无话可问,就tm瞎唠嗑,比如问陈进兴:“你什么时候自杀呀?”,甚至直接在电话中让陈进兴唱“两只老虎”给孩子听…
在陈进兴接受采访的近8个小时内,警方根本没法跟陈进兴沟通上。
直到早上5点多,候友宜决定不再放任陈进兴接受电话采访,在卓懋祺家门口向里面喊话:
“阿进仔,你是在干什么?你是要跟我讲,还是要跟记者讲?你跟记者讲没用啦,要跟我讲才有。你跟那些记者谈,什么事也办不成,要和我谈。你要什么,我帮你把事情办一办。你害我在外面站好几个小时。”
陈进兴回答:“我气得要死,要骂给这些记者听,骂给全世界听。”
随后,陈进兴切断与记者的通话,候友宜打进电话沟通,经陈进兴要求,检察官张振兴与陈进兴进行电话笔录,此时已是早上7点。
上午十点,笔录结束。警方将陈进兴的妻子张素真从看守所带到现场,进行亲情攻势。
经过谈判,张素真进入官邸跟陈进兴见面,作为回报,陈进兴同意放了只有七个月大的男婴。
随后,陈进兴回复:“我考虑在下午四点选择自杀或投降,请大家不要再打扰我,让我冷静思考”。
下午两点,陈进兴的岳母带着陈进兴两个孩子进入别墅与陈相聚,半小时后离开。
两点半,民进党律师谢长廷表示为陈进兴及家人辩护,进入官邸,双方交谈后,陈进兴放了12岁的小女孩克丽丝汀。
下午五点四十八分,陈进兴通过张素真给警方传话,打算缴械投降,但夫妻俩还想单独相处一会儿,警方同意了。
19日晚上7点54分,陈进兴终于放了最后一个人质安妮,并在警方押送下踏出别墅。
等待许久的媒体终于等来了这一刻,现场闪光灯大作,陈进兴看了四周一眼,随即坐上警车离开。
长达24小时的劫持事件终于结束。
陈进兴自首后交代,他逃亡期间还陆续犯下至少19件性侵案和多起绑架勒索案。
6月6日,陈进兴、高天明、林春生三人逃亡途中,绑架台北县议员蔡明堂,敲诈500万。
8月8日,三人再次勒索台北县某商人500万。
8月11日,陈进兴持枪侵入民宅,绑了屋里的三名女孩,后来被警察发现,发生枪战逃走。
10月23日,陈进兴和高天明闯进台北罗斯福路的方保芳整形诊所,掏枪控制住医生方保芳、妻子张昌碧和21岁的护士郑文喻。
他们强迫方保芳给高天民做了单眼皮缝合手术和丰颊手术。
手术成功后,高天明将两名医生蒙住口鼻开枪射杀,而陈进兴则在现场强暴郑文喻并将其杀死。
11月18日中午,陈进兴闯入台北一民宅,企图强暴两姐妹,被警察发现后逃跑。
……
1998年12月24日,台湾最高法院判处陈进兴死刑,于1999年10月6日执行枪决。
至此,白晓燕案件终于落下帷幕。
陈进兴
一起刑事绑架案,愈演愈烈。
当时在野的民进党抓住白晓燕一案批判国民党执政无能,民众对国民党信心下降。
国民党主席李登辉撤换当局各部门官员,时任台湾行政院政务委员的马英九辞去公职,离开台湾政坛,“行政院院长”连战也下台。
民进党谢长廷,则因在白案中调解立功民意上升,后来成功竞选高雄市市长,还做了民进党党主席。
民进党其他一些成员则在2000年后纷纷在中央或地方担当大任,成为风光一时的人物。
白晓燕一案中,部分媒体过度炒作曝光命案细节,在电视、报纸上报道陈进兴的犯罪手法、细节,刊登白晓燕的裸照和尸体照片,不仅给白冰冰母女造成二次伤害,更加重了民众的恐慌。
这一切后果,警察与媒体的“精诚合作”可谓功不可没。
类似的场景还出现在2010年8月23日,一辆载有22名香港游客的旅游大巴在菲律宾马尼拉隆塔广场被劫持。
事件发生后,正当警察解救人质气氛紧张时,众多媒体却从隆塔广场不断发回现场报道及直播。
过了很久,人们才终于明白——绑匪劫持的旅游大巴里有一台电视机,随时可以看到外界信息。
可一切为时已晚,警方的行动路线全被电视媒体曝光。
大巴内传来枪声。
事后,菲律宾《马尼拉时报》专栏作家丹•马里奥总结此事件:失职的警察+歇斯底里的记者=人质悲剧。
直到2012年,事件发生两周年后,菲律宾仍拒绝就此事道歉,菲驻港领事反而指责香港人不懂原谅。
2014年4月23日,菲律宾政府才正式向受害者及家属致歉。
两案何其相似,记者手中的话筒仿佛一把把尖刀,刀刀捅向受害者,而这一切还都打着为了真相的名义。
白晓燕一案中媒体的表现,成为日后台湾新闻媒体伦理标准的负面教材。
而白冰冰,用尽余生尝试走出失去女儿的痛苦与阴影。这期间,白冰冰疯狂迷恋观落阴,这是一种民间法术,传言能通灵到阴间跟死者相见。
为了见到白晓燕,白冰冰请过很多巫婆、神棍,被骗好几百万。
同时为了再生一个孩子,已经40多岁的白冰冰开始一次次的尝试试管婴儿,却迎来一次次的失败。
“我心里很急,因为年纪大了,再生不出来就来不及了,但卵子从剩下5颗,到4颗、3颗,到第15次的时候,一颗也没有了,真的做到月经都干了,提早更年期。”白冰冰在后来的一次采访中说。
2017年,白晓燕遇害20年后,白冰冰出了一本书,叫《可以哭,别认输》,她说要把这本书的所有版税全部捐出去,去建学校,自己的人生很特殊也很痛苦,但希望孩子们学习坚强。
白冰冰写的书
而当初的那些记者呢?
拿到独家的媒体趾高气昂,光环加身,漏掉新闻的记者垂头丧气,愁眉苦脸。
对他们来说,拿到一手新闻,比人命更重要,这是属于他们的“荣耀”。随后,他们会顶着这身“荣耀”,继续奔赴下一个热点事件。
媒体是嗜血的。
这是当初曾亲身经历白晓燕案的一个记者写的一句话。
关于这句话,或许,他最有感触。
▼
就像白晓燕案中的那些媒体一样,拥有影响力的人或机构,都可能有意无意地做出“嗜血行为”。
流量、收视率就是影响力,背后也是利益。媒体当然有追求影响力的自由,但拥有了影响力之后若一味滋生贪念,就可能走向恶与暴力。
比如,媒体报道易引发当事人及家属二次伤害,片面渲染血腥容易引发不必要的恐慌,草率下结论易掩盖背后更多原因,公开性侵案件细节更是直接的嗜血。
当记者为抢独家把话筒捅到受害者的脸上逼问时,可能已经忘了自己面前是个活生生的人,他只是在滥用权力。
国际新闻界有“媒体自律”的说法。我觉得,所谓自律,就是审视自己的影响力,谨防其走向恶与暴力。
世界从未如此神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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